奈良美智娃娃有酒糟嗎？談繪畫作品中的酒糟
上面這張圖，是日本當代藝術家「奈良美智」的作品，筆者於 2017年2月前往日本關東旅遊時，順道去東京參觀他的個展，在會場允許的情況下拍攝。如果有注意，可以看到他所畫的娃娃，臉有點微紅。臉紅，是酒糟的特色之一，那麼奈良美智娃娃的臉紅，會是酒糟嗎？這個問題的答案，先賣個關子，我們先來談談什麼是酒糟。
酒糟不是這幾年才有，古早時候應該就有這個病，只是很少被文字記錄下來。在早期，由於醫學上對酒糟的了解並不多，很少被診斷出來，所以一直認為患者並不多。但隨著全世界對於這個疾病的了解，我們發現，酒糟的發生率其實並不低。因診斷標準及種族的不同，全世界的統計，盛行率大概在 2~22% 之間。白種人比亞洲黃種人的盛行率高很多，女生也多於男生。很多外國名人也都患有酒糟。這也是為什麼在西方的繪畫中，常有疑似酒糟患者的出現。在看下面這些例子之前，您可以先閱讀「臉部易潮紅 小心玫瑰斑（酒糟、酒渣）」一文，初步了解酒糟有那些類型。
酒糟主要分為四個類型：
一、紅斑血管擴張型 (ErythroTelangiectatic Rosacea; ETR)。臉易潮紅、持續性紅斑，特別是頰部、鼻頭、額頭及下巴，並可見微血管擴張。
二、丘疹膿皰型 (PapuloPustular Rosacea; PPR)。開始出現丘疹及膿皰，很像是青春痘，但是無黑頭及白頭粉刺。
三、鼻瘤型 (Rhinophymatous Rosacea; RR)。因皮脂腺及皮膚組織增生導致鼻頭紅腫成球狀，通常男性較多。
四、眼睛型酒糟 (Ocular Rosacea)。眼結膜發紅發炎、眼睛灼熱及沙礫刺痛感等，但常未被診斷出來，或認為與臉部潮紅沒有關係。
藝術畫作中的酒糟
接下來，我們就來看看一些繪畫作品中，疑似的酒糟患者。
▼這是西元1490年，義大利畫家 Domenico Ghirlandaio 的畫作《一個老人與他的孫子》。這位老人的鼻子腫大，有軟組織的增生，是鼻瘤型的酒糟。 (出處)
▼下面這張圖，是由英國畫家 Henry Stacy Marks，於1853年所繪製，在莎士比亞劇中的一個愛酗酒的小偷角色 Bardolph。除了喝光光的酒，和他醉到睜不開的眼睛外，桌上還擺了撲克牌及骰子，暗示他可能有在賭博。而臉上兩頰的紅斑，及鼻子的紅腫，顯示他極有可能是位鼻瘤型的酒糟患者。他常因外貌而被嘲笑。
酒糟長期以來，一直被污名化，許多人認為會得到酒糟的患者，一定是愛喝酒，愛賭博，低社會階層，而被投以異樣的眼光。事實並非如此，酒糟是一種內在體質與外在環境，共同影響而產生的皮膚病。雖然喝酒容易讓酒糟惡化，但根據調查，酗酒者中，只有不到 2% 有酒糟的問題。(圖片出處，參考資料)
▼美國皮膚科醫師 George Henry Fox 的畫作，畫中人物很明顯是位鼻瘤型酒糟的患者。題外話，皮膚病 Fox-Fordyce disease 也是根據他的名字命名的。(出處)
▼美國藝術家 Nicole Eisenman 2015年的作品：Weeks on the train. (筆者攝於2019年威尼斯雙年展)
▼把圖片拉近，可以看到主角有明顯的酒糟鼻，同時，左眼下眼皮有紅、腫，不能排除有眼睛酒糟 (針眼) 的可能性。 有些酒糟患者在密閉、空氣不流通的空間裡，容易誘發酒糟。
▼瑞士肖像畫家 Johann Melchior Wyrsch 的自畫像，看起來他可能患有酒糟的問題。(筆者於2019年，攝於瑞士盧森文化及會議中心)
▼米羅1919年的作品：一個女孩的肖像。這位主角有輕微的臉紅及血管擴張，鼻子也有紅，所以有可能是紅斑血管擴張型及鼻瘤型的酒糟。(筆者2019年攝於西班牙巴塞隆那，米羅美術館)
▼西班牙藝術家 Xavier Nogués Espagnol Espagne 於1915年，Laietanes 畫廊的部分地窖牆壁裝飾。(筆者於2019年，攝於西班牙巴塞隆那，加泰隆尼亞國家藝術博物館)
▼將圖拉近看，右邊的男生，同樣有酒糟鼻及臉潮紅的問題。
▼這是由美國攝影師兼皮膚科醫師的 Dr. Selden I. Rainforth 所繪製的鼻瘤型酒糟，病灶已延伸到兩頰，且軟組織的增生，也隨著年紀，愈來愈嚴重。(Digital image courtesy of the Getty’s Open Content Program)
▼17世紀荷蘭國寶級畫家「林布蘭 (Rembrandt)」 的自畫像，呈現了他寬大及紅腫的鼻子，加上後來發表在著名醫學期刊 Lancet 的考証，描述他臉部有血管擴張及丘疹、膿皰，証實他是位酒糟患者。事實上你若注意看，他的上、下眼皮似乎也都有被侵犯到，可能有眼睛型的酒糟。他後來患有憂鬱症。有興趣者可以看這裡，有他更多的自畫像，了解他從年輕到老，酒糟在他臉上產生的變化。(圖片出處)
▼丘疹膿皰型的酒糟，在畫作中很少見。我在網路找到一幅畫家所畫的圖譜。可以見到，與青春痘不同的是，丘疹膿皰型酒糟是好發在臉部的中央區域，一般青春痘則常廣泛性地分佈在全臉。(出處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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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Francis Drake 是英國伊莉莎白時代的航海家，他生平最為人知的事蹟，是參與西班牙艦隊，及在西元1577-1580年間，完成了全世界第二次世界航行一圈的壯舉。此圖是不知名藝術家於 1581 年幫他畫的肖像。圖中可見他的兩頰很紅，是典型的紅斑血管擴張型酒糟。(圖片來源及資料出處)
▼由西班牙畫家 Diego Velázquez 所畫的「酒神的勝利」。圖片中央偏左處，裸露上半身的男子，就是酒神，畫家以明亮的顏色來展現。衪正將酒賜予一位跪著的男子，而這男子代表的是一群低下階層的民眾，畫家以較暗的顏色及他們的服裝來表現。這些窮苦的民眾，需要酒神的賜酒，來得到救贖，短暫地遠離痛苦。可以看到後面這群人中，有兩位的臉及鼻子呈現泛紅，暗示著喝完酒後，酒糟會惡化。(圖片出處及資料出處)
▼由業餘畫家 Ferdinand hodler 所繪，他的愛人 Valentine Godé-Darel，疑似有紅斑型酒糟，並疑似已侵犯到眼皮。畫中人物最後死於卵巢癌。(筆者2019年攝於瑞士蘇黎世美術館。參考資料)
▼Wladyslaw Theodor Benda (1873 – 1948) 的畫作。這看起來像酒糟，實際上應該是這位女生塗了腮紅及眼影。(出處)
▼Paul Cézanne 在 1891 年的畫作「抽煙者」。從照片中可以看到，這位男性的鼻子及兩頰內側有紅斑出處，的確疑似是酒糟鼻。別忘了，抽煙很容易讓酒糟惡化。(出處)
▼Frans Hals (1628-1630) 所畫的快樂的喝酒者 (The Merry Drinker)。也是典型的男性鼻瘤型酒糟，可以看到在長期的泛紅及組織增生後，鼻子變得腫大，臉頰的紅斑也從平面變成稍微有點厚度的斑塊。(出處)
▼十七世紀的法國畫家 Jean-Honoré Fragonard 所繪「穿著戲服的男人」。畫中人物的鼻子及兩頰，有明顯的紅、腫，是典型的鼻瘤型酒糟。大家別忘了，額頭也是酒糟的好發區域。(出處)
▼事實上，這位藝術家還蠻常從他身邊的朋友取材，畫他們的肖像。從這些畫作看起來，西方人得酒糟的比例，真的不低。像這張「Portrait of François-Henri d’Harcourt」也是他畫的肖像。(出處)
▼這也是另一幅他的畫作「Inspiration」，目前收錄於法國巴黎羅浮宮。這是鼻瘤型的酒糟，伴隨著兩頰持續性的紅斑。(出處)
▼畢卡索 1901 年的畫作：侏儒舞者。 (筆者2019年攝於西班牙巴塞隆那，畢卡索博物館)
▼將圖片拉近看，主角除了兩頰有發紅的情形，雙側上眼皮也有微紅，這樣是酒糟嗎？答案：不是！如果注意看，可以發現主角雙頰的紅，與正常皮膚間的界限非常明顯，與酒糟整片泛紅且界限模糊，差異頗大。再考慮她的工作，綜合判斷下，她的臉和眼皮，應該是化妝的結果。
其他網路上還可以找到一些有關酒糟的畫作，不過因為並未授權公共使用，我就不再引用過來。
▼回到這篇文章一開始的問題，日本藝術家奈良美智的招牌「娃娃」，臉也有點微紅，她也是酒糟患者嗎？一般來說，酒糟的好發年紀是30歲以上，小朋友發生的機率非常小。另外，酒糟的臉紅，一般分佈在臉的中央，但奈良美智的娃娃，則比較偏外側。因此，奈良娃娃比較不像是酒糟患者，應該是小朋友的臉皮膚較薄，血管的顏色較容易透出來而已。不過要注意的是，根據經驗，小朋友若容易有臉紅的情形，長大後發生酒糟的機率也會比較高一些。
當然，酒糟的診斷，不是光看臉紅而已，還有一些輔助的診斷參考，包括惡化因子的存在 (如陽光照射，喝酒，吃辣的食物，運動，喝熱的飲料等)，也都是參考的依據。而且，根據目前的診斷標準，酒糟的臉紅，每次要持續 10 分鐘以上，且這種情形要持續三個月以上。因此，我們無法光看畫作，就斷定畫中人物患有酒糟，只能說是疑似，或是樣子很像。畢竟，我們無法針對畫中人物詳細詢問病史，並進行皮膚鏡檢測，檢驗蠕形蟎蟲，甚至皮膚切片檢查等動作，來做診斷上的確認。而這也是為什麼我無法光憑患者奇給一張照片，就回答他到底是不是酒糟的原因。例如，脂漏性皮膚炎也會臉紅紅的，它的分佈位置和酒糟很像，所以兩者很容易搞混。
▼酒糟與脂漏性皮膚炎，有什麼不一樣？
畢竟，正確的診斷，是治療成功最基本的條件。
▼確診「丘疹膿皰型」的酒糟患者，經過治療四個星期後，症狀已改善許多。
▼確診「紅斑血管擴張型」的患者，治療後，臉紅改善非常多。
結論
從能找到的畫作看起來，對於酒糟的描繪，似乎男生比女生多，這與現實上，酒糟是女生比男生多剛好相反。這或許是傳統上，對於女生總是希望給予較完美的形象有關。另外，對於丘疹膿皰型酒糟的描繪也較少。
不過，可以確定的是，酒糟的歷史很悠久，從以前就存在，而且不是社經地位低的窮人才會得到，大家都有機會，不要將酒糟污名化，酒糟患者也不該被歧視。
最後，酒糟並非是喝酒所引起的，但喝酒很有可能會讓酒糟惡化，患者在日常生活中要特別注意。
註：筆者於美術館及博物館，對於畫作之拍攝，皆於館方允許，不打閃光燈的情況下拍攝。
參考文獻
- Medical history of the representation of rosacea in the 19th century. J Am Acad Dermatol. 2013 Dec;69(6 Suppl 1):S2-14.
- Bardolph’s rosacea: skin disorders that define personality in Shakespeare’s plays. Clin Dermatol. 2019 Sep – Oct;37(5):600-603.
- Integrating the Integumentary System with the Arts: A Review of Dermatologic Findings in Artwork. J Clin Aesthet Dermatol. 2018 Sep;11(9):21-27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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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林政賢皮膚科診所／林政賢醫師
出處：本網站
最後更新：2021/8/17